正如特蕾西预料的那样,大卫·基德在车里显得闷闷不乐又心怀怨恨。“你们不是在逮捕我吧?我有我的权利!”
“那位女孩的母亲也有她的权利,”特里坚定地说着把车开出了停车场。“你对她的所作所为就是人身攻击。”
“住口!我根本没有碰她!”
“你死命摇她,把她晃成那样,还推倒在地。我可以直接以人身攻击罪逮捕你。更何况,你用那么残忍的方式告诉她,她的女儿死了。你在动什么念头,年轻人?”
“你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。你以前从没有见过她。不管怎么说,是我的女朋友死了。你认为我有什么感受?”
“悲伤,是吗?”特里好奇地打量着后视镜里的他,想弄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会是什么。如果他被控诉逮捕了一个无辜的男孩,还是在他女朋友刚刚自杀后不久,他想象得出来,报纸上会发表怎样的文章——诸如《警方逮捕悲痛欲绝的男朋友》和《错失晋升机会的督察拿公众出气》之类。那他与韦尔·丘吉尔的积怨可就进一步加深了。从另一方面说,如果这是起谋杀案,那么,头号嫌疑犯正坐在他的后座上。
“我他妈的当然悲伤。你觉得呢?”
对特里来说,这更像是愤怒。那张脸出奇地年轻,皮肤也很光滑,他沮丧而轻蔑地回瞪了特里一眼。毫无疑问,如果他真爱这个女孩的话,这句“他妈的悲伤”是不是也该用几滴眼泪来表现,而不是彻底的愤怒?然而,人与人之间是有差异的,这是他在18年的警察生涯中所学到的。他曾看到有人对车祸和火灾满不在乎,也曾遇到一些杀人犯,在得知他们的受害者已经死去时伤心落泪。有时候,你会觉得自己好像身处异国他乡办案似的。
“大卫,你说是她逼得女儿自杀。这种说法太可怕了。”
“是吗?可这是真的。要不然谢莉为什么要自杀呢?”
当他们沿着吉里加特前行时,特里看到一辆警用路虎车停在人行道上,穿着白色纸制工作服的法医们正朝里面走去。大卫·基德也看到了他们。
“这到底怎么回事?他们是要进我的公寓吗?他们不能那么做!”
“一位年轻女士刚刚在你的公寓里死去,基德先生,我们需要查明原因。这可能是自杀,但也可能是严重的谋杀案。因此,我们有责任……”
“如果我想回家怎么办?我需要换件衬衫。”
“恐怕你只能等着了,年轻人。在他们完成调查前,你不能妨碍他们工作。所以你还是先到局里做个笔录吧。”
这位矮壮的年轻人脸上显出怒容,看起来特别幼稚,还有些许任性。特里继续默默往前开着车,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判断失误了。他在医院里的行为是企图转移人们对他的怀疑吗?还是说,这个男孩因为惊魂未定才表现糟糕的?或许,等大卫·基德平静下来以后,他会变得讨人喜欢一些,也更容易让人理解。
过了一会儿,大卫的声音从背后再次传来。“好吧,我去给你做该死的笔录,看看能有什么用。天哪!你听到那个女人说的话了吧。她认为我杀了她女儿,愚蠢的婊子。是她逼得她自杀,这都是她干的事。”
“沃尔特斯夫人?”看到两位女士终于离开病床,特蕾西迟疑地说,“我是一名警官。很抱歉在这样的时候打扰您,但如果您觉得方便的话,我们需要了解一些具体情况。”
护士摇了摇头,但凯瑟琳·沃尔特斯神色放松地转身面对着她。“你指的是,关于那个恶魔是怎么杀死我女儿的?”
“哦,是的,关于他们的关系,而且……我们能坐在这儿吗?用不了多长时间。”
“他杀了她,这就是你们需要知道的。”凯瑟琳看着特蕾西,几乎是在恳求她,仿佛她是救世主似的。
“请告诉我,你们会让他付出代价!你们会的,对吗?”
“沃尔特斯夫人,如果涉及到犯罪的话,当然会……”
令她惊讶的是,这位女士开始大笑起来。这不是正常的笑,而是近乎歇斯底里的怪诞而讽刺的笑。也许她已经歇斯底里了。“如果……”她说,“噢,那太好了,不是吗?如果涉及到犯罪的话!看看那里,你认为发生了什么事?难道还不明显吗?他谋杀了她!”
接着,她的泪水夺眶而出,简·米勒努力控制着场面。“现在问实在不合适。我很抱歉,警官,但是……”她向在附近徘徊的医生招手示意。
“是不合适,我理解。”特蕾西身子向后坐了坐,合上笔记本。“或许明天吧。”
“那样能让情况好转吗?”凯瑟琳的注意力仍然在特蕾西身上,没有理睬她朋友的帮助。“情况不可能有好转,对吗——永远不会?他从我们身边偷走了我们的女儿,现在又杀了她——这就是他干的好事!”她的手放在特蕾西膝盖上,紧紧抓住,弄得特蕾西膝盖生疼。“请你们一定要惩罚他——看在谢莉的份上,为了我们大家!他是个恶魔,那个男人——如果你们不惩罚他,他还会再犯!答应我!”
“沃尔特斯夫人,我想……”那位年轻的医生已经赶了过来,朝特蕾西使劲皱眉头。“她现在不在状态……”
“我要他受到惩罚!我要你们把他锁起来,然后扔掉钥匙!他杀了我女儿,我告诉你们!就在几天前,她还很好——高高兴兴回到家,准备离开他,这是她告诉我的!这就是他杀她的原因,难道你们不明白吗?他不会让她离开。她绝不会伤害自己的,她有那么多活着的理由!”
“我明白,沃尔特斯夫人。”特蕾西把手放在凯瑟琳手上,轻轻捏了捏,努力安抚她,也想借此从凯瑟琳紧握的手中解救自己的膝盖。这位女士如同遇溺之人,而特蕾西的膝盖就是一根漂浮的树枝,是她的救命稻草。“我晚些时候再找你谈话吧,等你冷静一点以后,我保证。她父亲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?”
凯瑟琳痛苦地摇摇头。“没有。哦,天哪,还没有,没有。我必须告诉他,对吗?”
“如果你愿意,我可以替你做这件事,沃尔特斯夫人,”特蕾西表情严肃地说,“你能不能给我提供一下联系方式,以便我可以找到他……”